在北京东郊,狗叫了一天

CathayPlay华语艺术电影  10/06/2022


#我的第一部电影 #

My First Movie

初执导筒,理想主义的热血遭遇现实的至暗时刻。野心与困顿频频交锋,锋芒与妥协往往并俱。在取得盛名之前,初施拳脚的青年创作者正走在一条什么样的道路上?他们表达着什么样的问题与困惑?又拥有着什么样的视野与姿态?
 
始终关注青年影像创作者的多元生态与现实处境,“AME影视计划”推出全新板块#我的第一部电影#。我们希望聚焦和记录新生代青年导演的生活经验与复杂语境,我们也希望尊重和珍视他们初露锋芒时的独立精神和自我洞见。更重要的是,我们愿意以这样的方式,不断地开启与创作者坦诚对话的新可能。
 
简而言之,我们想问的是:在今天,导演是如何诞生的?

我想象中好的作品,应该是举重若轻的。我理解的魔幻现实,是觉得创作一头得扎在生活里,一头又得拉开点距离。越是描摹现实,越需要一些超脱、轻盈的东西。

 

——段云冲


《狗叫了一天》

第三十届圣彼得堡国际电影节  最佳国际短片大奖

第七届中国国际微电影展  最佳影片

入围第十四届华语青年影像论坛

入围BISFF2019北京国际短片联展

入选第十四届FIRST青年电影展复审

入围世界电影节短片奖基金青年导演扶持计划

入选AME影像行动巡展

入围大连二十四格国际青年电影节

改编自徐则臣的同名短篇小说,在北京皮村取景的《狗叫了一天》试图呈现的,正如其英文片名所提示的那样,是一种处在社会边缘的“北漂”们百无聊赖的生活(boring life)。

 

在迷蒙、凛冽而灰淡的京郊冬日里,人与人、人与庞大的城市,人与狗之间的关系及困境以某种荒诞不经的方式在银幕上展开着。正如云冲自己所描述的那样,越是沉重而绵密的灰调现实,越能够生发出超脱而轻盈的想象可能。在已有文本的基础上,在对断裂时景和幽暗人性的自觉省察里,《狗叫了一天》在日常生活的挣扎和失落的表达的同时混合着带有魔幻奇谲色彩的视听铺陈:时常划过低空的飞机和异乡人等不到的冬雪,使得小人物境遇浮沉的切近焦虑中同时带有沸腾又喑哑的复杂况味。

 

 

段云冲

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戏剧影视导演专业。

2018年编剧电影长片剧本《老枪》,获第九届“青年编剧扶持计划”奖、获第十六届金字奖“最佳电影长片剧本提名奖”。

2019年编剧导演短片《狗叫了一天》,获第三十届圣彼得堡国际电影节最佳国际短片大奖、第七届中国国际微电影展最佳影片、入围第十四届华语青年电影周、2019北京国际短片联展等。

2018年编剧导演短片《静夜思》,获第十四届长春电影节短片单元最佳导演、第五届中韩青年微电影展最佳剧本、贵州梵净山微电影节最佳影片、入围第二十五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第五届两岸大学生影像联展等。

以下节选部分访谈文字

冬日,北京城中村。傻子大庆一家三口和三个贴小广告为生的年轻人来顺、小飞、阿骏住一个院子里。大庆总是在屋顶补天,来顺也喜欢待在屋顶看书。大庆家的狗一直在叫,吵得小飞、阿骏补不了觉。小飞、阿骏找到了新的娱乐方式,折磨那只狗。狗终于挣脱了跑了出院子,大庆跟父母刚好骑着三轮车从外面回来。车躲让不及,翻车。大庆父母回了老家。过完年,来顺在路边遇到了那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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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冲你好,看了你的作品《狗叫了一天》。很高兴能够有机会问你关于这部片子以及你创作的一些问题。片子是对徐则臣的短篇小说的改编,能不能和我们介绍一下,最初你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

段云冲

最原始的动机就是喜欢,看完小说之后觉得很魔幻,又很现实,对我来说非常有力量。毕业要交个短片,我就想把这个拍出来。剧本的时候我还改了个片名,到后期剪的时候越来越觉得原名好,太有味道了。

 

▲徐则臣《狗叫了一天:北京西郊故事集》,九歌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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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说原来的文本相比,片子最终呈现出来的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你自己最想表达的东西落在何处?

段云冲

和小说相比,一个是文字,一个是视听画面的呈现,媒介不一样。我是觉得没有把小说里那种留白的味道拍足。

在片子里,我加入了一个南方的小年青,心心念念等北京下雪,天气这个元素我想突出一些,北方冬天石头一样的冰冷的质感。另外,当时我找到“皮村”这个机场旁边的城中村为故事的空间,每分钟都有飞机轰隆隆的,很低的划过天空,在视听上更具象一些。

我自己最想表达的,还是人的生存状态。具体些就是北漂的困境吧。我家是云南的,跟北京的空间关系拉得很开,我没有亲戚家人在北方。结合着自己的境遇,周围朋友同学留在北京,或者离开北京,我自然而然的就会想描述一下“北漂”的困境。还有“横漂”“深漂”,其实到哪都是漂,都是关于异乡人身份认同,社会城市化进程中个体对于精神和物质双重矛盾的问题。

▲《狗叫了一天》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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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筹备到拍摄,《狗叫了一天》一共用了多久的时间? 

段云冲

剧本两三天就写好了,有小说的底子在。

 

筹备是我自己满北京去找符合剧本气质的这个城中村,找了好久。因为徐则臣当时写的是北京西郊,我也找过,但是没有满意的。后来我读到皮村的报道,就去那边看了看,当时不断有飞机划过天空,我觉得和整个片子的气质还是挺契合的。但是皮村太热闹了,有小吃街还有密集的合租公寓,可能不是我想要的感觉。

 

后来,我找到皮村旁的尹各庄村,看到那个长着棵大树的小院子,我认定就它了。我租下一间小屋,一边做美术陈设上的布置,一边改剧本、想分镜,找演员。筹备期一个多月,拍摄用了五天。

 

▲皮村位于朝阳区金盏乡,临近首都国际机场和通州城区。皮村相对便利的交通和工厂聚集带来大量就业机会,长期吸引大批外来务工者住在皮村。据统计,这里居住的外来工最多时超过三万,而本地村民仅一千多人。(图片来源:公众号—清华同衡规划播报)

▲《狗叫了一天》的取景地,皮村旁边的尹各庄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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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如何形容自己在片场的状态?在片场之中,让你最兴奋的事情是什么? 

段云冲

现在回想起来,筹备的时候我还是低估了这片子的执行难度,有动物,有小孩,好多不确定的因素,确实是不好拍。现场的状态其实的有些懵的,出现了好些意外。好像没有太兴奋的事,到杀青之后,我都一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狗叫了一天》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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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摄过程中,给你印象最深刻的困难是什么?最后问题是怎么样得到解决的? 

段云冲

最困难的是拍了第一天之后,我决定换狗,相当于临时更换主角。原先找了条外形符合的狗,但是不叫。

临拍前,我花钱找了训狗师,他带来一条狗,但那狗太瘦小,像玩具一样,更不符合片子的气质。第一天我就没拍狗的镜头,让训狗师看看能不能让原先那狗叫唤,如果不能,我就得把组停了,解散。后来,那狗也能叫唤了,基本满足拍摄。但是我以前设计的带狗的一些长镜头就实现不了了,只能是抓拍,切得很碎。

▲《狗叫了一天》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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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自己,《狗叫了一天》的第一个观众是谁?Ta给了你什么样的反应? 

段云冲

这片我拖拖拉拉的剪了半年。期间第一个观众,是现场帮我做制片的朋友吧,当时看的是初剪,他看完之后长时间没说话,我问他,他说:戏没出来!

确实是,片子寡淡无味,东一下西一下的。我自己剪的时候,一直找不到感觉,具体说不上来。后来,找了做剪辑的同学一块调整,加入了我自己的第三人称旁白。从观感上来说连贯了一些,但根上的问题还是剧本和执行。剧本上确实是过于零散了,还缺乏一些情感。

▲《狗叫了一天》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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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叫了一天》也入围/获奖了不少电影节,在所有得到的观众的反馈里,让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段云冲

当时我参加北京国际短片联展,片子放完后,接着是一个讲家庭的纪录片。我偷偷看到旁边一个小伙不停的在擦眼泪,前后也好几个人在低声啜泣。那纪录片真的戳到人心底了,情感极其浓烈。后来我也反思,我的那片观众没太大反应,是哪里的问题。当然,我也不觉得让观众哭的稀里哗啦,或者笑得前仰后合的就一定是好片。

 

▲段云冲(左二)和《狗叫了一天》参加第十四届华语青年电影周。

▲《狗叫了一天》获得第三十届圣彼得堡国际电影节最佳国际短片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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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个人观看、学习和实践的过程中,给你影响最大的导演或者电影作品是什么? 

段云冲

上大学那会反复看的,是斯皮尔伯格的电影,我喜欢他对视听的精准掌控。现在,我最喜欢的是李沧东,他的六部电影都很厉害,极其残酷和克制。《燃烧》、《诗》、《绿洲》……里面的现实与魔幻的交织,日常的诗意让我很触动。

 

我想象中好的作品,应该是举重若轻的。我理解的魔幻现实,是觉得创作一头得扎在生活里,一头又得拉开点距离。越是描摹现实,越需要一些超脱、轻盈的东西。越低在泥土里,越得向上看着星空。这也是我喜欢李沧东作品的原因,极致的残酷,又极致的浪漫。

▲李沧东《绿洲》剧照

▲李沧东《诗》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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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也和我们介绍一下你之前写作的长片剧本《老枪》?现在还有在继续推进吗?

段云冲

《老枪》讲的是特殊的父子关系。小男孩和他舅舅、他外公。这三个男人和一把枪之间的故事。背景是九十年代,西南大山深处的一个小村庄。剧本里有一些我记忆中的人和事,算是我自己的《童年往事》。

目前没大推进,我不是太满意剧本,感觉很散,里面的气息不是太抓得住。估计是离自己的生活有些近了,需要慢慢的抽离开。

 

▲ 段云冲在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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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的下个项目是什么?它将会是什么样的题材和内容?

段云冲

现在和一些制片朋友在聊的,是我的另一个长片剧本《遥远地方》,讲的是一对农村夫妇跨省丢弃婴儿的故事。

这是我偶然看到一个新闻,之后查了些资料,关于“弃婴岛”的存留道德争议,再结合我家亲戚的一些境遇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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