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始于欲望诞生以后

武侠小王子 左拉  10/05/2022


爱情的不对等,让尹小美之于爱情的破灭,这也意味着她人生中自我找寻过程的中断;对情爱的追求最终化为长久的虚无,或许尹小美开篇的自杀便是对虚无的无力感的释放。毕竟对于“虚无”来说,生死并没有任何分别。

王米导演的新作可以用几个词组加以概括:作家电影式的的构图和叙述方式,德国室内剧似的对白,新浪潮的制片方式和表演风格,空间感的缺失和事件细节的抹平,以及美国独立电影的底层气质。影后讨论和网络评价皆焦距在主人公尹小美的特殊人格及其心理依据上。所以即便它具有丰富的生活质感和现实主义气质,仍然是一部抽象的作品。

 

 

抽象这种手法在艺术中体现最多的是雕塑,它在把事实还原为理念方面的典型代表还有神话传说和寓言故事,电影方面茂瑙、布列松都是抽象化手法的典型代表。艺术电影多多少少会带有这种方法的影响,商业电影是另一个体系。

 

艺术家将创作对象从时间和不确定性中抽离出来,这场注定失败的博弈构成了艺术发展的历史。“抽象化手法要求在明显的材料个性中去复现外物,同时相对于外物在自然中的可感显现去避免和削弱一切不利于材料个性直接可信印象的东西。”(里格尔)就此来说,自传是最适合艺术电影的题材,拍摄自传电影的行为也是控制和提炼艺术手法的一种佳径。抽象化并不意味着人物某些特点的放大和某些信息的缺失,它让这部电影的内涵变得非常复杂和包容。

 

 

今年三大电影节女性题材和女性主创的作品呈井喷势头,并没有带来什么女性平权之外的新议题,但可能是一种类型逐渐形成的标志。如《倒霉性爱,发狂黄片》,《从不,很少,有时,总是》,《钛》。女性作者一向喜欢抽象化的思维方式和表现手法,男性更注重事实和理性,但关于这一点并没有什么科学研究可以证明。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一部《少女尹小美》这样的作品了,作为一部作者电影,《少女尹小美》以尹小美两段独立的人生轨迹为线索,在叙事中我们发现,尹小美的成长路径逐渐明晰之外,她的情感动机同样得到了一个合理的镜头语言的诠释。

 

在100分钟的电影时长中,电影并没有展现出花哨的炫技,而极具现实主义特色的表达进一步让电影呈现出与平凡人相关的气质。尹小美之所以成为尹小美,并非凭空诞生,与家庭处境和学校处境皆构成了很大的关联。单亲家庭和母亲的强势压力、学校中被孤立等等,加深了她与现实世界的孤立、衬托出个体在群体当中的孤独感。她的少女情怀注定与世界不相容,而孤独感促使了一个“完全体”尹小美的出现,也让当下的尹小美有了清晰的情感逻辑和故事线条。

 

 

沃林格的《抽象和移情》当中说,移情之自我已非抽象之自我。成年后的尹小美她一直在寻找爱情的真正路径,而爱情和艺术之间共通的飘忽的气质,更让她爱上了艺术相关的实体,电影、绘画和哲学都成为了尹小美的精神养分;然而这些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外壳,在浅尝辄止的背后,她更愿意借助艺术的通道来寻找丢失的自我。

 

少女时代的心理补偿投射到了成人视角之后,变演变成一场又一场虚幻不切实际的恋爱。在几段恋爱中,尹小美的交往对象,艺术家导演等等男人在两性关系中占据了绝对的主导权,甚至从金钱上的占有演变为精神上的控制。爱情的不对等,让尹小美之于爱情的破灭,这也意味着她人生中自我找寻过程的中断;对情爱的追求最终化为长久的虚无,或许尹小美开篇的自杀便是对虚无的无力感的释放。毕竟对于“虚无”来说,生死并没有任何分别。

 

 

其实尹小美的状态多少也能与当下青年的心理状态相互照应,在找寻中进一步迷失,在迷失中进一步找寻,如果这一切只是无意义的表达,那么人生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少女尹小美》以一个开放式的结局,把人生的真正意义带入到时间当中,以倒叙的方式进行时间上的回溯。然而这并没有解决问题,毕竟艺术包括电影本身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工具,其感官呈线意义的本质也意味着开放性指向的必然性,尹小美的未来会好吗?我们看看当下青年应该就会有答案。

 

当然《少女尹小美》的大部分话题来源于尹小美一个人的表达,在重复且单调的生活中,少女如何对抗孤独、如何与这个世界相抗争,在消极意义的背后对人生虚空、欲望虚空的呈现中,我们发现,性别世界观认知的巨大差异,更导致了电影所形成的艺术表达的落差感。

在表象上,电影以少女成长的困惑和迷茫为情绪展现入口。恋爱时,尹小美一直在重复一个问题,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开放关系和占有欲之间的微妙情感共振,让《少女尹小美》拥有了更多可探究的空间,毕竟作品来自于女性导演,她对人性天然的敏锐性,以及对于爱情和欲望关系的深度思索,都放置在这部作品中,这让电影拜托了说教式的观点灌输,多元性阐释提升了《少女尹小美》的延展性和可探讨空间。究竟爱情是什么?这在她第二任男友口中有了直观的阐述:人本身就是欲望的奴隶。比起男性对于欲望的表达,尹小美的敏锐感摆脱了现实男女关系中的虚伪外壳,最终尹小美对欲望的自省意识构成了电影的情感内核。

 

 

值得一提的是,《少女尹小美》在展现当代男女情感关系中透露出极其敏锐的眼光。在男女情感中,开放关系和占有欲的微妙情感共振,赋予了尹小美探索人生的新动力,但是男性占有欲的强烈和双标的爱情观,更打破了她之于现实爱情的幻想和期望,与其说尹小美是对爱情希望的破灭,不如说是对人性期待的破灭。

 

在爱欲背后是她如何与自我和世界相处的过程,在少女成长中脆弱的内心中,每个少女的特性构成了世间所有少女的共性。或许自传电影只是我们了解少女的一个通道,最终少女是要摆脱现实阻力的,她的虚无和多元,或能战胜欲望本身,抵达更纯粹、更高尚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