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拍摄《惊蛰》简直是在和大海打架啊!
CathayPlay华语艺术电影 18/06/2022
拍摄《惊蛰》简直是在和大海打架啊!
青年电影人“我的电影观念”第51期
出品:良介文化
策划:世界电影节申报服务平台
监制:萧十一郎
主编:Ingmar
责编:AMOJOR
采访:Aoyuan
嘉宾:宁佳伟
宁佳伟,生于辽宁大连,四川美术学院新媒体艺术系教师;导演。目前工作、生活于中国重庆。 导演作品2018年入围20届塞萨洛尼基纪录片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获得第十四届BIFF北京独立影像展优秀纪录片奖。2017年,入围IDFA荷兰阿姆斯特丹电影节中长篇主竞赛单元、ARTHOUSE香港国际艺术电影节,入选中国传媒大学第六届中国纪录片学院奖。2015年入围第八届北京新人电影节新晋导演单元。
Q: 《惊蛰》讲述了一位渔民破冰出海,开始工作的故事,您为何会想到去拍摄这一题材?与您的个人生活经历有什么关系吗? A:我出生与成长的环境是在东北大连,一座海滨之城,我一直想尝试去找一片海、拍一个关于海的故事。之前看过《老人与海》,思考现在这个世界里还有没有真正的“老人与海”,有没有可能通过影像的语言呈现出我对大海新的认知。 生长过程中的前二十年,我一直以一位游客的身份在观看渤海湾区域内的海洋。硕士阶段一直跟朋友们研究影像,看电影。我打算结合自身经验反观自己的家乡海的景象,通过电影纪录的方式重新观看呈现这片大海。通过对家乡渔村的实地考察,看到一日、一月的海水变化,听它的声音,感受到了它的情绪,原来曾经的我并不了解它。拍摄《惊蛰》后,我确实发现了海的魔幻与魅力。 Q:《惊蛰》和《老人与海》在叙事上讲的都是人与海的斗争,您觉得二者所表达的内涵有哪些相似和不同呢? A:相同的是,它们二者都具有一种搏斗的精神,不同点则是今天的观看方式和处理问题的方法不一样。 以前资源匮乏的时候,人们需要去捕鱼,鱼是让自己在食物链阶段能够生存下来的必需品。但是今天,鱼也不一定是一种必需品了,捕鱼可能是为了赚钱,也可能是为了其他的目的。《惊蛰》电影里我拍到渔民站在悬崖的岩石上看一艘大船出海,那艘船是去打野生海狗的,现在渔船的分工也有很多,但是这整个过程仍是个同现实自然搏斗的过程,是大社会下生产链之间层级关系的一种体现。 (《惊蛰》海报) Q:您以“惊蛰”这个时令节气为本片命名,“惊蛰”这个时节在本片中有哪些特殊的含义?对于主人公渔民来说,“惊蛰”又有哪些特殊的意义呢?
A:“惊蛰”惊蛰,古称“启蛰”,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三个节气,标志着仲春时节的开始;是蛰虫惊而出走矣。”。一个渔民的渔船被“大寒”时的冰川锁住;而后随着气候慢慢转暖,渔民不断地去补救这艘船,与天地作斗争,最终顺利出海。 而对于渔民来说,“惊蛰”的理解可能有惊醒、害怕之意。在拍摄现场,渔民经常向我表达他的担心,担心今年出海捕捞的成果不好,害怕自己的船被冻冰戳坏,所以他不断地维护自己的船。“蛰”,我理解为海洋里捕捞成果的代名词,家乡每年会有海蜇泛滥的情况发生,在那时,渔民们满载而归非常开心。 Q:在拍摄《惊蛰》时,您都做了哪些前期准备?有没有遇到哪些困难?又是如何克服的? A:我最初对《惊蛰》的故事设想不是现在片子呈现这样的。我一直在设计怎样全部在出海过程中拍摄,我甚至设置了一些故事情节,全用航拍镜头,一镜到底,完成渔民在船上发生的我设计的故事,然后我再找一艘船,用伪纪录片的方式来做。而真正到现场的时候,2016年拍摄时北方的天气遇到了大寒,那个海边离我家大概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一去看海面全部冻上冰了,好像北极。我当时困惑的就是这跟我最初设想故事线索完全不一样了。后来我和朋友们、导师聊这件事的时候,他们给了我一些启发。我决定放弃原来的方案把渔民的未知与等待慢慢呈现出来。 我和田叔一起在等待时有一个场景震撼了我,一天早上他带我去看他的船时,发现海水涨潮把他的船冻到冰水下。作品开端第一个镜头就是他的主观视角发现自己的船沉在冰下,田叔等待海水退潮把船慢慢修复。 实际拍摄中,因为气候和生存的压力,田叔有时候脾气挺暴躁的,不想让我再拍了。我不能只做旁观者必须跟他平等关系才可以把事情继续做下去,后来我陪他一起吃饭喝酒,给他看有关海洋的影片、跟他聊电影,甚至我自己出些费用帮他维护船只,我觉得我多站在他的角度才可能把事情做好。 (《惊蛰》剧照) Q:所以拍电影不仅要注重拍摄技巧,沟通能力和同理心也是很重要的啊。您觉得作为导演,哪些技能是特别重要的呢?
A:当然,沟通是作为导演的一项必要的能力。还有一部分是社会实践与肉身体验。肉身体验一定要有,仅停留在阅读和观看上的东西有时候会缺乏灵魂,实践非常重要。基本方面是专业技能,不断地训练、操作、跟实践相结合,做大量的尝试和创新,东西出来才有可能准确。 Q:《惊蛰》片中的一个画面:一条鱼被放在红色的盆里,这幅画面有什么寓意吗?感觉“鱼”在影片里已经不单单是一种用以谋生的商品,“鱼”对破冰捕鱼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A:对于我来说,有一种仪式感。我来拍片子渔民他也很开心,因为他独自一人生活,常常给我做鱼吃,这条很大的鱼一直没舍得吃,当他拿出来准备做给我吃,我体验到了被尊重的感觉,所以这个镜头其实我故意呈现一种仪式感。 我拍田叔生活的渔村跟现代快速发展的主流城市比较脱离,有点像一个乌托邦小镇,居民都在做着和渔业有关的事情,过着自己的生活。“鱼”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象征,象征着他们生存的重要组成部分,也象征着他们跟鱼若即若离的微妙关系。 Q:您在片中采用了一个非常奇特的视角:从冰下/水下向上拍摄的视角,仿佛渔民在破冰时,大海也在观察着渔民。为什么会在片中加入这样的视角呢?
A:我想把摄影机做到尽量自由的拍摄。最终这个片子,由我创作的部分和渔民创作的部分共同组成。我想摒弃纯导演创作的方式,不要全由我一个人来创作,我教渔民怎么用GOPRO机器,所以影片里很多东西是他自己拍摄完成的,那些“标准”的客观冷静的镜头则是我拍的,说白了就是我俩合作完成了这部影片。
GOPRO不是防水又小巧吗?我就利用了这个特点,把机器绑到他船上,让它成为船体的一部分。这样它视角和大海更接近,也和渔民本身的一系列行为和动作更接近,拍摄出来的画面可能更有趣。
(《惊蛰》拍摄现场) Q:您刚刚提到自己拍摄了许多客观冷静的镜头,我看完《惊蛰》后,感觉到影片所营造的整体氛围的确很“冷”:画面是极简的、色彩是清冷的,您希望通过这样的整体风格带给观众怎样的感受? A:对,拍摄的时候温度确实很低。影片里的海雾镜头,是因为空气的温度比海水还要低,形成了这样的海上奇观。记得我和助手来拍那个镜头的时候,在跨海大桥上我俩徒步十公里拍摄的那个镜头,拍完发现自己的鼻子被冻掉了一层皮,他买的可乐早就成了一瓶冰坨子,我们冻得暂时失去了知觉。特别是雪后的时候,整个现场给我的感觉确实很“冷”,很干净,很多东西都被隐藏在干净的冰层下,不知不觉的变化。 Q:我觉得这样的环境下,捕鱼的主人公其实是很孤独的:独自出海,没有别人可以谈话,片中也没有他的正面镜头,您想表现一个怎样的人物呢?在没有对白或正面镜头时,影片如何能够表现出人物的内心情感?
A:其实我拍了他很多正脸,也拍了田叔的采访,但后来在剪辑的过程中,我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他的行动足够强大,反复给旁观者传递情绪和当时的情境了。 比如说有一个镜头是他自己戴着GOPRO拍自己的数船帆链子的镜头,“1,2,3,4,5……”他食指一次一次压在铁链上数着。我觉得那就是他细腻的部分,他对大海的畏惧感,他在出海前把准备船上零件都一一修整的细致,他也害怕出错。他说每年都有渔民在捕鱼时遭到意外丢了性命。其实影片里很多镜头都能看出他情绪中的这一面。 Q:《惊蛰》对于声音的运用也非常有特点,使用了捕鱼作业过程中的许多原声,将听觉的体验放大,带来一种感官上直接的刺激,您当时是以什么标准挑选这些声音的?影片中声音与画面的关系是怎样的? A:关于怎么加声音,怎么加音乐来烘托情绪,我和声音设计师罗俊老师还有音乐设计师杨文亮讨论了很多次。确实,很多声音我是直接用现场的原声。我喜欢这些原声,我想保留现场自然的声音,原始声音的质感很真实。 音乐设计师给我设计的效果,主要与部分画面的情绪起伏相配合。田叔三次站在悬崖上观看海的变化,希望一次比一次来得猛烈,冰消失了马上就能出海了。但是在影片的结尾,渔民出海捕的鱼并非满载而归的景象。我没有通过音乐把这种期待感放大,反而给压抑了下来,因为现实就是这样,本身是安静冷酷的。 (《惊蛰》剧照) Q:曾经在采访中说过:“我在创作中多用动态视角和隐藏的视角,但事实上,现场情况更为复杂有趣。”这里说的“复杂有趣”体现在哪些方面,可以具体解释下吗?
A:比如有一个镜头,田叔成功出海返航的时候,我拍了他的正脸,但那个镜头是模糊的。实际当时在拍摄中,我赶上了八级风浪,巨大的浪花一下打进船里,把我手上的机器直接打湿了,所以那个镜头就很模糊。 但是我坚持用了田叔正脸模糊的画面,他的脸在前面我一直没交代,而这里拍到了他的正脸。像绘画一样,被海水平面化、扭曲化了,田叔变成一个肉色的图像了,是谁不重要了。这种现场偶然的变化,也给了我这些镜头的意外。 Q:感觉拍摄《惊蛰》简直是在和大海打架啊!拍摄中您还有什么印象特别深刻的事情吗? A:田叔还养了一只狗,那只狗特听话。田叔没结婚,个子也非常矮,只有一米四几,他脾气有时候特别暴躁,有时候又特别懒,因为性格的原因,一般人很难接受他。那只狗就是他生活中的伴侣,我拍了很多他跟那只狗的关系,但后来调整片子结构的时候发现用不上,就把那些片段都删掉了。 他还会跟我讲很多我不了解的事情,在岸边他常常指给我们看什么样子的船是偷渡的,什么样子的船是打海狗的等等。 我有一次看到田叔邻居有个小孩儿过来问他借光碟看。然后他一拉抽屉,里面毛片的库存和种类把我惊呆了…他很喜欢喝酒,我陪他喝过几次感觉像是假酒,我头会异常的痛,所以他经常把自己喝得烂醉,哈哈大笑,然后睡觉。我觉得这也是他发泄的一种方式吧。
(《惊蛰》幕后,渔民首次露脸) Q:谈谈您最喜欢的一位导演或一种拍摄风格吧
A:美国的先锋导演詹姆斯·班宁。他的拍摄风格是用客观冷静的方式来叙事,他对景观社会、当时美国的工业区做了客观的记录,但里面又有纪录片“扮演”的表演与偶发。画面比较极简,呈现方式也挺有特点,看完他的作品让我对纪录与影像有一个新的思考。 Q:您本人作为一位年轻的中国导演,您对中国目前的电影市场有怎样的看法? A:我觉得年轻导演创作太艰难了,尤其是做独立导演,需要考虑整个流程、自己创作的经费、还有片子的出口。 但我觉得,中国不缺好片子。因为中国是一个环境非常复杂,层次变化非常多的现场,所以很多现实的故事都非常的有意思。每年都能看到中国的一批新锐导演和有意思的片子。其实是好事儿。但创作者那么多,有多少人能够坚持下去,继续做这样的事情,并且把东西做好。 我作为独立导演,我当然也希望越来越多的人看到我们的作品,共同推进中国影像艺术的反思与批判,更希望多点资金能够帮助这些优秀导演和艺术家们,我是这样希望的(笑)。 Q:那么在这种环境下,您对自己未来的导演生涯有什么规划吗?下一步准备做哪些工作呢? A:保持一个创作状态吧,我希望通过我近些年对世界不断的认知提升我对影像的判断力与准确性,尽力而为,结果能做到什么程度我没敢多想,觉得只要把这些事儿做下来就好。 现在我跟家乡的海洋馆签了合同,拍摄一个跟海洋馆有关题材的影片,现在正在创作阶段。 (宁佳伟导演生活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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