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的下一代又起来了,继续为生存奔波着,在古浪和古浪以外的土地上,无声无息地来过却又生生不息地活了下去



用比较通俗的形容,可以说这是一幅中国西北乡村日常生活的写实画卷。它有苦难,但却不苦大仇深;它有非常充裕的表达,但这一切又被克制住了。导演似乎是想方设法,按捺住自己的主观情感,以极为客观的视角,去呈现人物的生活常态。他将最大的敬意,都送给这些忍受着无尽苦难的人们。
这些百姓和他们脚下的黄羊川土地一样,贫瘠,干涸,缄默,顽强。小诊所成为一个大社会的缩影。命如草芥般的百姓,来到这个能让他们离病痛和死亡远一点的小空间里,与其说寻求的是身体的治疗,不如说更想得到心灵的疗愈。就如每个农村的公共场所如供销社或仓库门口一样,他们将这里当成一个与人交往的场所。


有些时候他们也不是来看病,就是想来见见人,看看和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乡里乡亲,唠唠家常,说点泄气的或宽慰的话。也正是在这些琐碎的言谈中,我们才慢慢了解到,哦,原来这些百姓是这样生活着,存在着。
小空间的主角马大夫,日复一日出诊,以一技之长,本分做事,和病人一同消耗着他们的生命时光。他的工作充满了无尽的重复,毫无新鲜感,用当下流行的字眼来说,这真是个吸收负能量的职业。但也就是在这些碎片化的时间和话语,却显现出他郑重对待生命的慈悲之心。


他不是神,不是国家劳模,他就是个普通的乡村大夫,可以说他谁都拯救不了,那小小的白药片也仅能缓解人的暂时之痛而已,但他能够给别人多活一口气的希望,以他为中心的小空间,是温暖的,有人情味的,甚至可以说,这个聚集了疾病之躯的场所,是充满生命力的。
结尾的长镜头悲凉,冷峻,似乎又带了些神秘的魔幻主义色彩。这也是我认为全片中最具主观性的一处,导演关于生命本身的哲思,在此打上了一个问号。用不可知论在此阐释也未尝不可。

三个小时的观影时间,观众中,有人耐心近乎耗尽,有人想寻找主题却一头雾水。然而,就这样安静地观察他们的生活,不去探究也不去评判,不也是一种观看方式吗?到如今,我是非常害怕自己的道德预判和难以控制的好奇心,会给一场完整的观影体验造成打扰。
后来想起这个片子,不禁想到之后读过的刘亮程写的小说《凿空》。后者写的是移居到新疆的甘肃移民。两部作品虽然媒介不同,却在气质上非常相似。笔调都是平平淡淡的,没有夸张渲染,里面的人物平凡得微不足道,但却都是活生生的完整的生命。
贫乏的生活令他们对活着产生些许厌倦,但却又心存一点点指望,即使是受罪,也得逆来顺受地忍耐着,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呢,他们的下一代又起来了,继续为生存奔波着,在古浪和古浪以外的土地上,无声无息地来过却又生生不息地活了下去。